无花果:从张玉皇到丁大卫

 



 

 

几年前,一个叫张玉皇的古人引起了我的注意。他的名字,带有浓郁的汉人特色,姓来自于汉人四大姓张王李赵,而名则来自于汉人民间广泛流传的玉皇信仰。然而张玉皇却并不是汉人,他的原名叫穆哈印迪尼·阿卜杜卡迪尔·吉拉尼(Muhyiddin Abdulqadir al-jilani),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阿拉伯人,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改名为张玉皇呢?

 

穆哈印迪尼据说曾经三次来华,第一次是在广东广西,第二次是在湖南湖北,最后一次在洪武三年(1370年)来到甘肃东乡。在大山深处,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湾头村,他的脚步停了下来,在那里创传了中国三大苏菲流派之一库布林耶,并在那里度过了他的后半生。

 

蒙元之际,东乡已有为数不少的穆斯林,他们大多是来自西域的撒尔塔人,有人认为撒尔塔就是中国古书上所说的沙陀,是突厥人的一支,另一部分是蒙古人,安西王阿难答皈依伊斯兰之后,他的部下有十五万蒙古兵随着他一起皈依。撒尔塔人随着蒙古大军迁居到东乡屯兵,后来逐渐被蒙古化,他们的语言与蒙古语相似。

 

然而穆哈印迪尼并没有选择留在这些蒙古化的东乡穆斯林之中,他扎根在落凤山的大湾头是一个汉人地区,当地人大多姓张。这些汉人当时并不信仰伊斯兰教,然而穆哈印迪尼却留在了他们中间,并且随着当地的张姓,把自己的名字改为张玉皇,字普济。

 

张玉皇接受了当地同胞捐赠的九亩农田,与村民一起躬耕务农,与此同时,他在当地人之中开始传教,终其一生,经过他的辛苦劝化,大湾头阳洼的张姓汉人率先皈依了伊斯兰。他的儿子艾哈迈德·凯比尓·巴格达迪也与他一同传教,把教门传到了临夏。经过他们父子的努力耕耘,库布林耶道统发扬光大,又传播到康乐、积石山、兰州等地。库布林耶至今已有十四代,掌门分别是张麒福、张福胜、张海儒、张明义、张开吉等人。

 

东乡大湾头地处偏僻,土地贫瘠,一片荒山野岭,交通极为不便,乘着汽车前去也需要漫长的跋涉,翻过一座座高山大川,当时的艰难可想而知。然而,一个阿拉伯人,两度从海路来华,却没有留在沿海城市,也没有留在富庶的江南,而是最终来到了大西北深山之中,与那些素不相识、非亲非故、语言不通,甚至没有一丝毫血缘关系的中国汉人居住在一起,如果不是信仰的力量,在今人眼里似乎是不可思议的。

 

西来穆斯林入华大多是随军屯兵,少部分是为了经商谋利,而张玉皇既非屯兵,又非商人,东乡的深山里也没有什么让人心动的商机,他到那里只是为了传教,给当地的汉人传教,他来了就没有打算回去,据说他从故国带来的只有一碗黄土,可供他寻觅一丝祖国的气息。他把中国当成了他的祖国,他把汉人当成他的同胞,对待这一群拜偶像吃猪肉的人,他心中没有一丝毫的嫌隙,他变身张玉皇,把张姓同胞当成了他的亲人,与他们同吃同住,同生死共患难,死后长眠在这片土地上。

 

张玉皇的行为,对于今天的穆斯林群体来说是不可思议的,深陷民族主义怪圈中的穆斯林,尽管体内流淌着汉人的血液,嘴里说着汉话,又姓着汉姓,却极力否认自己和汉人有任何瓜葛,他们极力撇清和汉人之间的关系,生怕有人给他们扣上汉人的帽子。这样一群人,有可能敞开胸怀,把大山深处拜偶像的汉人当做自己的同胞和亲人,并且无私地向他们传教吗?

 

张玉皇的伟大正在于此,如果不是虔诚的伊斯兰信仰,不是慈爱世人的普世情怀,一个阿拉伯人不会毫不犹豫地落户在汉人之中,他深信人类皆为同胞,他深信每个人都有权享受造物主的引导,为了把伊斯兰传播在汉人之中,他毅然选择了大湾头,将信仰的种子撒播在那片尚未开垦的荒地。

 

张玉皇获得了成功,受到了后人的景仰,人们为他修建了墓庐,在他的坟墓上盖起了五层琉璃宝塔。翻过崇山峻岭,千沟万壑,穿过稀疏的农庄,大老远就能望见他的拱北,巍峨地屹立在东乡的土地上。张玉皇静静地躺在地下,一任后人的评说。

 

张玉皇的传奇之处还不止于此,他的阿拉伯语名字穆哈印迪尼·阿卜杜卡迪尔·吉拉尼,很多人并不陌生,这位一位享誉世界的苏菲大师,出生在伊朗的吉兰,生活在安萨里时代的巴格达,创传了著名的嘎迪林耶道统,被中国嘎迪林耶苏菲追认为道祖,而库布林耶后人宣称,定居在大湾头的张玉皇,正是这位伟大的苏菲大师。然而,这里存在时间上的漏洞,生活在巴格达的穆哈印迪尼,其在世时间(10781166)比张玉皇足足早了二百多年,而且也没有任何历史记载穆哈印迪尼到过中国。然而,库布林耶口传的历史告诉我们,张玉皇正是巴格达的穆哈印迪尼,他的儿子的名字末尾也带有巴格达迪的后缀。之所以历史相差二百年,是因为穆哈印迪尼要在七个地方隐光七次,其中最后一次,也就是二百年后在中国的隐光。可这二百年他干什么了?根据库布林耶的历史,他在东乡的撒勒鸽子洞里静修了二百年,之后就到了大湾头。

 

巴格达的苏菲大师是不是二百年后来华的张玉皇,是两者同名同姓被人混淆?还是一代大师的克拉麦提?这并不是重点,我也无心较真,张玉皇本身就是一个传奇,后人给他的身世蒙上了传奇色彩倒也在情理之中,但有一点不容置疑,那就是张玉皇来华传教,获得了成功。

 

在中国伊斯兰教历史上,不远万里的跋涉,深入中国的传教士并不是张玉皇一个人,获得成功的也不止他一个。根据历史记载,康熙年间曾经有一位外籍传教士名叫阿法格,来西宁传教,河州的马十万、马守贞、马宗生、祁静一纷纷慕名而来,阿法格向他们传教,随后马宗生创传了毕家场门宦,马守贞创传了穆夫提门宦,而马十万虽没有成绩,他的儿子马来迟后来却创传了花寺门宦,并且在卡里岗藏区成功地归化了当地的藏人放弃了佛教,皈依了伊斯兰。

 

祁静一没有得到阿法格的真传,他根据口唤等待自己的师父,最终等到了另一位来华传教士华哲阿卜董拉,阿卜董拉在四川阆中传教终其一生,死后埋葬在久照亭;祁静一在陕西汉中继续传教,死后埋葬在悠久亭,后来临夏教民又来移骨,在临夏建起永久亭。阿卜杜拉和祁静一都是终身未娶的出家人,受他的感召,四川保宁知府安定川辞去官职,皈依了伊斯兰。

 

祁静一、马来迟等人都曾获得巨大的成功,卡里岗的穆斯林藏人,保安、西宁等地孔子后代都是传教士们结出的硕果,在过去的岁月里,曾经有多少传教士深入中国传教,并且影响了本土的传教士,这些尘封的历史等待着后人的挖掘。

 

阿法格也好,阿卜董拉也好,马来迟也好,祁静一也好,纵然都硕果累累,但都是在张玉皇去世三四百年后的事情,相比他们的姗姗来迟,张玉皇可谓是传教士的先驱。早在马来迟、祁静一、马明心、马宗生、马启西之前三百年,早在王岱舆、刘智、马注之前二百年,张玉皇已经只身一人在大湾头汉人之中,收获了他的传教果实,而后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东乡人。

 

在张玉皇之后的二百年,基督教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,他在澳门广州等地边传教,边学习汉语,后来到达肇庆,在那里建起了一座教堂,他模仿佛教取名为仙花寺,他自己也剃了头发,把自己打扮成僧人模样。他出版了天主实义,后来又北上至京,给皇亲国戚传教。在他的影响之下,徐光启等人信仰了天主教。在他之后陆续来华的还有汤若望、南怀仁、龙华民等人。汤若望影响了康熙帝,像当初明朝皇帝朱元璋为穆圣写下《至圣百字赞》一样,康熙为耶稣写下了《康熙十架歌》,并且废黜了延续数百年的回回钦天监,改用西洋历法。新教之中,第一个来华的传教士是马礼逊,马礼逊在华期间,翻译了第一部中文圣经。后来又有戴德生、李提摩太、丁韪良等人陆续前来,成千上百个基督教传教士扎根在中国内地,给他们带来基督教的福音。

 

基督教的传教士也曾经历过张玉皇的苦难,他们经历过动荡的岁月,有过礼仪之争的打击,有过雍正禁教的压迫,后来又经历义和团的洗劫和屠杀,然而他们的脚步一直在继续。一代代传教士的努力之下,基督教最终在中国站稳了脚步,并成功地发展了数百万的信徒。

 

新中国尘埃落定,汉地穆斯林被划分为回、东乡、保安、撒拉等族,族界确立的同时,似乎教门的边界也随之固定了,伊斯兰教彻底被边缘化、民族化,在人们的意识里,成了少数民族的宗教,张玉皇、马来迟、祁静一的后人,再也没有向汉人传教的勇气和念头。

 

然而,在穆斯林的传教步伐戛然而止的同时,基督教的传教事业却如火如荼,除了向汉人传教之外,他们还展开了向穆斯林传教的行动。一九九四年,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国基督徒来到中国,他的名字叫丁大卫,一年以后,他放弃了在珠海的生活,只身来到兰州,开始在西北民族大学教书,在他创办的英语角,不断有人随着他一起皈依了基督。期间,也有一部分穆斯林大学生受他的影响开始改信基督,虽然数量有限,但有名有姓的我也知道几个。

 

丁大卫并没有满足于留在兰州,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,像几百年前的张玉皇一样,他只身来到东乡,在大山深处的一所学校里给穆斯林的孩子们教英语课。丁大卫的名字让穆斯林感觉亲切,丁姓可是福建一带的回民大姓,是纳速鲁丁的后人,我们不知道丁大卫取这个名字的初衷,但他不仅是从名字上与穆斯林取得认同,他把这些不同宗教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人对待,他像当年的张玉皇一样,把自己当成了东乡人,他学会了地道的东乡话,口口声声我们东乡如何如何,唯一不同的是,张玉皇信的是伊斯兰教,丁大卫信的是基督教。异教的环境没有阻止丁大卫的满腔热爱,他拿着少得可怜的薪水,却做着大量的工作。当然,在新中国,他不被允许公开地传播基督教,然而他却用基督徒做光做盐的精神,在影响着东乡的孩子,东乡的亲人。

 

丁大卫更大的阻力则来自于宗教禁忌,一个基督徒说:即如何说服家长让女孩上学、让优秀的男孩能继续深造而不是很早就被送进清真寺。”丁大卫不满足于仅仅教授英语,他常常组织一些基督徒志愿者到东乡支教,有一次,他还组织了一批蒙古国的基督徒来到东乡,由于共同的血缘,东乡人竟然可以听得一些懂蒙古话,让这恍若隔世的同胞在东乡相逢,我们可见丁大卫的用心良苦。

 

丁大卫做的另一件事情,就是帮助东乡人发明东乡文字,出版了东乡语和汉语双语词典。在此之前,东乡人没有文字,他们用阿拉伯语小儿锦拼写过东乡话,但并没有得到普及。丁大卫的行为与过去的传教士一样,清末很多传教士在云南傈僳族、景颇族、苗族、彝族等民族之中,为他们发明民族文字,并且用这类文字翻译了圣经。

 

无独有偶,在青海的穆斯林地区,也迎来了一位美国基督徒,她的名字叫韩诗蝶,韩姓是撒拉人的大姓,在阿尔泰语系里有王者之意,这名字取得简直与张玉皇有异曲同工之妙。丁大卫与韩诗蝶一见钟情,两人结为伉俪,韩诗蝶随丁大卫来到东乡,陪伴他度过了漫长的岁月。韩诗蝶戴着东乡人的盖头,一副穆斯林妇女的打扮,她把自己也当成东乡女人,真心实意地爱着东乡的同胞,东乡同胞自然也会把同样的爱给予他们。

 

丁大卫二十多岁来到中国,在东乡一呆就是二十多年,如今他已经五十多岁了,他的事迹不仅感动了东乡,也感动了整个中国,2006年,陈鲁豫特意采访了他,丁大卫的动人事迹,一度让这个穆斯林后裔失声哽咽。2008年,丁大卫被评为感动中国的人物。2013年小崔也采访过他,在这些节目中丁大卫用娴熟的汉语侃侃而谈,看着他的模样,我不仅想起了几百年前那个操着东乡话的张玉皇。

 

然而,张玉皇如今却后继无人,他静静地躺在大山深处的拱北里,一任后人们迎接丁大卫们的到来。尽管张玉皇的衣钵仍在传承,除他之外的各大门宦也有众多的教民,然而除了自然繁衍之外,再也没有谁像张玉皇、马来迟、祁静一一样风尘仆仆地来到汉人的村寨,来到藏人的山乡,满怀热情地把伊斯兰教介绍给他们。如今的穆斯林基本没有传教的举动,甚至,他们根本没有那份心思。

 

今天的穆斯林,醉心于一个神话,一个阿拉伯的,或者波斯的神话,他们天真地相信自己是一群阿拉伯人,或者波斯人,在十多亿汉人之中鹤立鸡群。他们鄙视汉人的一切,努力和汉人划清界限,即使姓着汉姓,也骗自己说那汉姓来自阿拉伯,即使说着汉语,也骗自己说那汉语与汉人的不一样,毕竟里面夹杂着一些阿拉伯语单词。即使他们长着汉人的面孔,也要努力在群体之中搜寻一些异样,任何一个眼窝深一点、鼻梁高一点、胡须浓一点的特征都会让他们欣喜若狂好一阵子。最近几天,他们又一窝蜂地开始23魔方基因测试,他们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在他们看来带有波斯味的唾沫,装在采集器中快递到商家,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喜讯的降临,求胡大保佑,那结果一定要显示着百分之零点几的波斯基因,就冲这点,足以让他们在朋友圈庆祝一个下午了,因为他们可以凭着这白纸黑字的结果,骄傲地忽略掉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汉人基因了呀。有了这个结果,谁再敢喷他们,他们就会从曾经吐出过波斯唾沫的齿缝里,轻蔑地迸出几个汉字汉人滚远!

 

与此同时,丁大卫们还在继续,如今,回族天经《引支勒》已经被他们转译出来,各种针对穆斯林的行动还在继续,听说丁大卫已经离开了东乡,但我相信,他和他的同道们,并未走远。

 

 

无花果

二〇一九年七月十一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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